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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5-3-21 13:06:03 |只看该作者 |倒序浏览

对于中国创投圈来说,2025年有一个不错的开头。科技端,DeepSeek、宇树科技集中涌现,更新了人们对国内科创能力的认知;文化端,《哪吒2》历史级别的表现,具象化地阐述了人们描述已久的文化产业“爆发力”。这个不错的开头,进一步又带来了近年来少有的“集体信心”,Manus在发布当天迅速爆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——人们期待并且真诚地相信下一个“Deepseek时刻”即将到来。

但有人高兴就有人生气。有拿“杭州六小龙”这个标签说事儿的,要求家乡城市反思一下创投氛围的;有拿可可豆、Deepseek没拿到过任何VC投资,嘲讽风险投资行业充满慕强投机气息的。

有争议,很正常。可有一条批评让我思考了很久。这条评论出现在投中网文章《谁的运不是国运呢?》的评论区里,留言的网友说:“真好,世界正在被一群真正的聪明人改变,他们没有从所谓创业孵化中心出名,而是在各地以默默努力,以硬实力出圈。以前看到中国各地一股脑的无脑搭建产业园、孵化园的时候真的脑壳疼……做一些无脑的工程浪费钱财,令人痛心。”

这条评论刚好戳到我的心巴上了。“孵化”一直是我最关心的关键词之一。在过去一年,我参观了普华资本的普华科创中心、智谱的Z空间、清智的清智孵化器、成都的天府生物城和游戏茶馆,拜访过川大技转,对谈过宁波甬江实验室。这些都是被这位网友批评的“创业孵化中心”,分别来自当下创投市场最主要的三股力量:市场化机构、高校产业转化、政府引导。

最起码,这段经历告诉我,创投市场早就对“孵化”形成了价值,创业者们需要的帮助实际上仍然被外界所低估。

正好,我的老朋友朱春涛老师去年开始独立创业,成立了Pacer Venture Studio。据说,这是一种国内还很鲜有、与经典的YC、奇绩创坛模式有明显区别的孵化逻辑。我决定趁此机会,和他好好交流一下关于“孵化”的那些争议与不理解。

本期研讨会成员:Pacer Venture Studio三位联合创始人,朱春涛、Ivan、孟凡;投中网编辑 蒲凡

传统孵化器是一名教练,只留在场边看

蒲凡:上周我把提纲发给你们的时候,你们第一个反馈就是“我们做的不是孵化器”,这让我很在意——在你们的理解里面,你们的Pacer Venture Stuido与传统的孵化器,最核心的区别是什么?你们为什么觉得自己做的不是孵化器?

Ivan:我先说一下我的感受。首先,孵化器能提供的东西我们也会有,比如一个办公场地、一些创业指引、一些启动基金,帮助整合资源等等。

但是我经常会做一个比喻,传统孵化器是一名教练,平常也会教他的学员怎么去跑步,但是到了比赛当天还是靠运动员自己去比赛,教练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,能做的有限。但是我们Pacer配速员不一样,会下场,会拉着他们一起跑,跑到终点,会深度参与

所以除了给一些指引,给场地之外,我们还会自己搭建团队,而不是像传统孵化器那样外部邀请/筛选团队。就像一家普通公司,团队成员就是我们自己的员工,我们会给发工资,互相碰撞想法。如果找到一个共识,就会内部立项,然后给一些资金去启动。启动到一定程度发现真的可行,就会把团队剥离出来,spin off成立一家独立的初创公司。

这其中,我们三位(孵化)合伙人,也会在这家新的初创公司中担任联合创始人。直到有一天,这家初创公司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,我们觉得是时候找一个比更牛逼、更厉害的CEO进来,我们就会慢慢降低参与度低。

总之我想强调的是,我们与传统孵化器本质上的不同,就是我们会由始至终地与团队绑在一起。

很多所谓的投后赋能,就是拉拉微信群?

蒲凡:但这只是和传统的、地产属性更强的孵化器进行比较,还有一个比较标的是YC那种孵化模式。YC也很强调导师,Venture Stuido和YC模式又有什么样的区别?

Ivan:你说得对,他们就是导师,他们不会作为创始人去做(创业项目)。

朱春涛:导师一次可以训练一批队员,而我们一次只陪跑一个。所以在过程中,我们不会分主体和客体,我们不是服务对象和服务者的关系,我们自己就是项目。只是当项目做到一定程度,我们会选择剥离出来。整个的目标是在通过保证我们的投入度,来换取更高的成功率。

朱春涛:为什么(选择这种模式呢)呢?我们都做了很多年投资,大概投了七八十个项目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们发现,每个投资人、每个投资经理,我们在做投后管理的时候都会出现“应付不过来”的情况。比如我有十个项目在手上,那么每周跟一个项目CEO见面吃饭,就已经是上限了。

即使是这样,你也无法了解公司的具体情况,也没有办法真正的帮助到公司,把你的经验给到公司。而且CEO(在心态上)和你也是对立的,他会觉得你是高高在上的、伸出在战略层面的。因为(他会觉得)你没有下去干活,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情。

这会导致项目和资金会有对立,两边很难达到一个很好的合作效果。我们当然希望很好的合作,但实际上很多时候就是我给你拉一个群,你去见个人,具体业务得自己去做,这就是绝大多数投后在做的事情。

自己当CEO是创业中的一段弯路?

Ivan:我也碰到过不少这样的情况。我们的市场里面有很多人才,你能发现他们都很有能力,做产品、做研发、做策划都很不错,但是如果让他们当个CEO或者开办个公司,就不一定能搞定。他们自己也不愿意,会觉得(管理企业)好烦,只想专心做好产品,不想管融资、财务、法务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。

这种情况下,我们就可以体现价值了。我们帮他分担这些事,让那些牛逼的人专注做自己的事。

蒲凡:听下来都是投后管理的血泪史。甚至我有一种感觉,“自己出任CEO”是创业过程中的一段弯路。很多人当产品经理还是好好的,一旦当上CEO问题就出现了。

Ivan:但确实市场上大量这样的人才。原因估计大家都知道,大厂裁员释放了很多人才,而裁员不代表这些人没有能力,只是因为整个行业在发生变革,大厂内部需要调整,导致这些人没法在原来的流程或者空间里面发挥自己的擅长

孟凡:对,我想举一个具体的例子。我之前自己创过业,创业的时候,比较困扰我的一件事情,就是自己一方面要做业务上的突破——想办法去做好体验、去创新,最好再时刻关注用户的反馈——同时还要去管理公司、管理团队,去协调资本。

对一家游戏公司的创始人来说,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。你会思考如何分配精力,会思考自己能不能胜任刚才说到的每一件事情,最后就会产生一个疑问,思考自己适不适合创业

后来我去了Habby做海外休闲游戏。作为整个研发的负责人,团队里面也孵化了一些小team,和一个一个小的创业公司比较像,大家都有一个既定的创业方向,只是没有经营公司的压力。即使这样,大家还是会面临一些问题的困扰,因为创意团队的人都是比较独特。

我们可以如果拿DeepSeek来举例子。幻方的团队都是一个一个细分方向上的小天才,当他想到一个方向,想要将这个方向扩展成一个能够落地项目的时候,他们本身的能力、经验,是很难在有限的时间上去弥补的。

比如我特别擅长去做游戏中的跳跃体验,想要拓展成为一款跑酷游戏,但是如何让跳跃体验变得更长久?如何能让玩家们一直玩下去?玩家有哪些系统性的追求?后面有什么样的商业化路径?这些都是缺失的。我也见过很多外部的团队,都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,最后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创意实现,更别说自己去做一个工作室或者开一家公司,把产品做出来上线。

为什么现阶段的中国市场,更需要“孵化”?

蒲凡:为什么你们会认为,在此刻的中国创投环境里,很适合“Venture Stuido”这种孵化模式?因为即使一个工具再理性,它也需要分阶段、分周期提供使用场景。

我思考了一个可能的原因在于,中国创投从2005年发展到现在,二十年的时间让创业者群体经历了足够的毒打,大家对自己的短板已经形成了一种集体共识,整体变得弱势了。而不是像以前我们一聊起创业,大家就会像吕布一样,认为自己“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”。

孟凡:先说一下我怎么看待这件事情。为什么现在是一个好时机?还是以我熟悉的游戏行业距离,我们刚开始做游戏的时候,其实市场上的用户需求没有被很好的满足。用现在的眼光来看,当时大家做出来的东西并不算好,只是市场的包容性很强、用户的包容性很强,大家愿意在商业上面去买单。

当好的产品越来越多,产品也就越来越难做。这样的周期在后来很多年里循环出来,每一个周期都会涌现出这样的创业机会。比如《我是MT》《小冰冰传说》,都是在一个周期的初期去满足用户的需求。

那么就当下而言,我们同样身处这样一个阶段,AI的出现让各个赛道的市场应用都进入了重塑阶段。那么当下就是一个好周期,天气没那么冷了,大家又可以去攀登高峰了

第二个因素是“路径”。你去做某件事情,你会设置一个目标,也会对自己如何到达目标有一个大概的规划。就像前两年我准备去转山,我会有个判断,两天能不能走50公里?每天要走多少?创业也是这样,你要创建一家公司,首先要选择一个方向,然后思考你需要什么样的人,需要什么样的经验知识,才能成功地把产品做出来。

在以往,这条路径很长,你大概看一眼,就能判断自己合不合适。很多人就会选择加入一个正在爬山的大公司,大家一起抱团爬山。

但是现在不一样。你会发现随着工具和技术的提升,路径多了起来,有些小路被开发了出来。这时候要达到那个目标,似乎也没那么难。这些路径的出现,让很多以前不愿意创业的人敢于做一些尝试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觉穿越者并不是变得弱势了,而是更加的强势了

Ivan:投资有周期性。每一个周期到了一个尾端红利结束的时候,大家都会往后期去投,追求更多的确定性,进而导致没有人愿意再投钱在早期。然后等到新的周期到来,然后你会发现早期项目是一片空白,反而到来了很大的机会。

在端游年代、互联网叙事差不多结尾,但移动互联网还没出现之前,就发生过这种事,大家都往后期投,只投Pre-IPO。到了移动互联网爆发,大家突然间又发现移动互联网应用端是一片空白,于是重新回到早期天使轮或者孵化器那个阶段去投。

很明显,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新周期,AI出现带来了很多新机会。再加上前两年底层基础建设的大潮,同时DeepSeek的出现降低了成本,基本上(早期创业的基础)已经都搭好了。

最起码,如果以后VC想要投应用层的AI公司,首先要有初创公司作为资产给他投才行。但是现在还没有太多,所以值得我们去做。

还有就是我刚才提到的一个因素,很多人才被大厂释放出来,我们就可以用相对合理的成本把这些人聚集起来,也就是所谓的“人才套利”

另外,我做投资那么多年,越来越觉得以前那种找项目的模式效率很低。你在外面每天见项目,一年可能见个几百家,聊完之后筛选,到最后可能投个一二十家,能有两三家真的能爆起来、能cover掉沉没成本,运气就已经很好了。

在硅谷,人们已经孵化出“百亿美元”项目

蒲凡:有什么明星项目是venture studio这种模式孵化出来的吗?

Ivan:有好几个。比如前几年上市的云数据库公司Snowflake,就是venture studio模式孵化出来。孵化他们的是一家老牌VC,Sutter Hill。Sutter Hill六十年代成立,一开始只是一家很传统的VC,直到后来一位叫Mike Speise的合伙人加入之后,才开始做这个模式。

Snowflake验证了venture studio模式的成功。在他们成功之后,硅谷就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名正言顺的venture studio。最近几年比较火的是Atomic Venture Studio,他们孵化了一款线上美妆Hims and Hers,一个线上美妆公司,市值最高达到了100亿美元。

孵化器,扼杀了创业者群体“进化”的空间?

蒲凡:我一直在思考一个“进化论”的问题。按照进化论,一个种群的进化来自于什么?是基因突变,突变出了一些优势性状,物种拥有了该性状后更能适应这个环境,占据更有优势的生态位。具体到人类,我们每一次进化也都来自于一次次“不知道怎么发生的”变异,我们莫名其妙的脑容量增大了,我们莫名其妙的能够直立行走了,我们莫名其妙地褪去了体毛,变成一个散热能力特别好的动物,跑马拉松能够熬死马。我们在西非的雨林里、在东非大草原上,拥有了能够追逐野兽的能力。

对于早期项目来说,我们是否需要寻求这一种“变异”的可能?我们是否需要他们在丛林里面的自由生长,去变异出一种新的形态,最终对于我们整个创投市场带来新启发?

我猜那位留言批评“孵化器”“产业园”的网友,或许就是想表达这一层意思。大家会觉得孵化是一种规训。你们带着经验来,你们做过这么多项目,有一套成熟的方法论,然后一群创业者找到了你们,按照你们的方法去弥合他们的短板。在这个过程中,你们规训了他们,你们按照已有环境经验去改造它,这是不是也消灭了一定的可能性?是不是因为这种原因,所以大家会觉得孵化器里跑不出特别顶尖项目?

朱春涛:我不太认同你的说法。第一,商业世界有商业世界的规则,就像物理世界有物理世界的规则一样,哪怕是丛林也有一套丛林法则。那么我们在一个商业规则里面,要去完成一个事情,肯定要遵循大家认可的方式。比如首先要遵循法律、商业道德,其次能够为用户提供价值,最后能获得比较好的制造血液的方式。这就是商业的范式。

或许在丛林法则中能蹦出来一些新的商业模式,但它始终不会更改掉商业规则的基本逻辑。更何况,丛林法则看起来蛮荒,但实际上也是根据我们的物理和生物学法则来定义的。

我们做的事情更像是优生优育。优生优育的物种,后代成活率以及他最后在食物链的地位,都是相对偏上的,就像大海里的鲸鱼与小鱼的区别。

当然世界上永远有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龙傲天把你打败。但是他的出现并不影响我们做这件事,我们相信目前这种方式能够取得更好的结果

蒲凡:不要高估生物多样性对吧?

朱春涛:你要高估,你要去理解、接受各种各样的可能性,因为世界变化也是一瞬间的事。

孟凡:我们的角色其实更像领队或者夏尔巴人。我会告诉你那个地方有一个坑,你不要过去。也许你天赋异禀,可以跳过那个坑,但我还是会告诉你那儿有一个坑。我不管你突变不突变,因为人类掉进坑里就会死(这是一个无法被忽略的可能性)。

当然,如果最后你不需要向导,不需要夏尔巴人,可以自己登顶,那是另外一个意义上的成功。DeepSeek就是这种意义上的成功。

我更像想一下“氛围”这个因素。我觉得创业是一种情绪,是一种能够帮助你保持热情,时刻感受到意义,并且愿意坚持下去的情绪。当整个环境的氛围没有到位,大家就会觉得整个市场死气沉沉,大家都碌碌无为。当国产电动车开始崛起,当我们看到《黑悟空》,看到《哪吒》,情绪带来的激励作用就会逐渐凸显。

Manus就是一个例子。他们已经创业挺长时间了,在DeepSeek开源之前就在做这件事。但直到DeepSeek开源以后、通义千问开源以后,他们所做的事情才获得了更加具象的意义,也更快的达到了他以前的目标。

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作为领队,带大家一起去爬山,争取大家最后都是智人,而不是尼安德特人。我们希望活下去,我们希望躲过北欧的冷空气,我们希望能够扎堆取暖。也许你有你生火的方式,我会教你我怎么生火。

对于创业者的“开创性”,大家有一种偏执

蒲凡:Manus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案例。Manus在爆火了之后,很快遭遇了争议,其中一个主要的黑点就是Manus是连续创业者的作品。很多人推测有一种可能性,就是他们在连续创业之后,知道VC想要什么,于是定制出来了一个产品。

但实际上,更大的概率就是没有人带他爬山,他们掉进坑里了,所以不得不连续创业了。

孟凡:肖弘说过一句话,世界不是线性外推的。在外推的过程里,所有的东西都在变。作为一名创业者,你需要根据环境不断地变化、去柔软地调整你的创业姿势。也许环境一直没变好,你一直很憋屈。但一旦基座的技术突破,或者一个新的技术出现,你做好了准备,就可以实现爆发。我们说做事情论迹不论心,你要看他在做什么,是不是在当前的情况下满足了用户的需求。

肖弘还讲过一个例子,我也非常认同,叫做“安迪-比尔定律”。安迪是英特尔当时的CEO,叫做安迪·格鲁夫。当时英特尔做什么新的硬件出来,比尔·盖茨就把它做成一个新的应用。没有人质疑微软为什么不做真正的硬件创新或者技术创新上,也不影响两家公司都很伟大。

我们要尊重摩尔定律,我们要尊重算力,我们要尊重底层的技术硬创新。这些都很重要,但是其他的能力也很重要。只要是能够给其他的创新者一些启示,或者给用户提供一些服务,它就有意义。

蒲凡:对,我是觉得大家对于“开创性”这件事,有一种偏执的狂热。刚才你提到了比尔盖茨的例子,我也经常念叨任天堂的例子。大家现在都不否认任天堂是一家伟大的公司,但他有什么特别重大的、硬件层面的开创性吗?没有,他们有一个产品哲学叫“枯竭技术的平行应用”,为已开发成熟的技术做好应用,那就是伟大的产品。

这或许也解释了大家为什么会对“孵化器”感到失望,因为有过高的预期。中文里面“孵”字怎么写?表意偏旁是卵,大家有一种开盲盒的心态,期待的里面诞生一些不一样的东西。但实际上大家看到的是,孵化不一定是为了生产金字塔的塔尖,也可能是在生产砖头和木头。

现阶段“孵化创业者”的难点是什么?

蒲凡:你们动手开始做venture studio的时候,难点是什么?

孟凡:我说几个,但这些不是我们的难点,而在当今环境下的一个难点。

第一个难点是思维模式上的变化。我们去看一些创新者的思维模式,你会发现他和你想的根本不一样。我们去看马斯克的创新,他为了做特斯拉,重构整个T型车的生产线。我们去看DeepSeek,它的诞生是为了解决在低算力情况下,更多的人能接触到底层模型。

所以我们希望大家拥抱现在的变化,去清空一些思维的固有的结构,拥抱新的方式去做。这个要求本身稍微有一点点反人性,尤其是对于一些有经验的、原来的路径取得过成功的人,大家可能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情。这就很容易进入一种“隧道效应”,在隧道里一直开,看着上面的灯光一下一下地闪过,这个时候不会思考你自己这条隧道在不在一个正确的路径上。

第二个难点是对创业者的能力要求更开放了。以前我们会培养非常具体的技能,比如说你是数字策划、系统策划、前端程序、产品经理、销售,以技能和岗位来定义人才。而现在,我们想要去做创新,更多时候需要你既是一个问题的解决者,也是一个协作者。需要你去学习,扩展你能力的边界。也许深度达不了那么高,但这就是在当今的环境里,人才之间拉开差距的地方。

第三个难点是寻找有共同追求的人。我们希望团队有热情投身到新时代的创新里面去,而不是为了一份工作。如果是“工作”心态,那么这件事对我意味着什么,我其实也不会深究。

朱春涛:对,我们没有办法告诉大家“一定能成”,但我们也不能只是依托现在去设计未来。我朋友圈置顶文章的文章就写了这样一句话,叫“不能只设计事物现在的样子,也应该设计事物未来可能成为的样子,要想象其他的可能性不同的存在方式”。

“孵化”从来不是对创业者的“规训”

蒲凡:我觉得你们找的不是创业者,而是合作者。因为在我的刻板印象里,如果一个人太有创业心态,那么在你们的孵化体系里就必须要收紧自己的那个“我”。我一直认为,创业者都有一股子“轴”劲。所以原本你以为,你们会在找团队的时候遇到难点,因为你们找的是一个既有创业冲动,又没有那么冲动的人。

孟凡:其实“规训”是一个误区。在大家的印象里,“孵化”就是我们制定了一条路径,再找一个人过来按照我们的路走一走。实际上没有这条路径,我们不会规训任何人。

举个例子。我去学拳击,中国传统训练体系里出来的教练,是真的会“教练”,要求我按照他的方式来,只能学习俄式,美式的不行。但像NBA的教练,比如东契奇的技术团队,更多是东契奇想要达到什么目标——比如目前体重太高、三分球命中率不高——在这个过程里面,我们会制定一个计划跟你一起来提高。

目标是你提出的,我们提出的是你达到这个目标里面的一二三点,然后看你是否认同。比如第三点你不认同,那一二点我们可以开始先做,目标都是最后达到你的三分球投中比例上升。

我们并不想给定一个目标,说你按照我这样做一定能成。如果真有这样的路径,那我为什么要找其他人去做?我们更希望的是pacer,陪跑在他旁边,实时询问你现在状态怎么样,哪里觉得不太舒服,呼吸需不需要调整。我不会规训说你现在必须喝水了,你现在再不喝水,接下来你跑不下去的。

蒲凡:这就是另一个好奇的地方。我认同创业者需要建议,需要有人帮自己优化实现目标的路径,但是可能偶尔会关心过度,很难把握平衡。

孟凡:是的,肯定是一个新的合作模式。有点像带孩子,很多人都给你一份哄娃教程,告诉你要如此这般带你们家的娃。但实际你们家的孩子跟他家的不一样。你在这个过程里,你想让他最后成长好,真的是只能陪伴他。而陪伴就有可能过度。

有的时候说太多,爹味十足,他就会给你反馈,说这事我有我自己的想法。所以这是全新的关系和全新的模式,要有一个全新的方法和全新的心态。对双方都是一种修炼,但肯定比培训班的模式、给出一条既定的路径,让照着路径出发,最后就能孵化出来的那种,要更先进一点。

让“人、钱、管理经验”流转起来

蒲凡:这让我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,我在杭州见到了普华资本的曹国熊老板。当时普华资本正在做20周年系列活动,其中之一就是建立普华科创中心。我问曹老板,为什么觉得孵化器这件事情特别重要?他说根据这么多年以来的经验——包括他们在2021年的时候曾经与剑桥合作,成立过一家Biotech的孵化器——一个成熟健康的创投市场,需要三种要素不断轮转,分别是创业者、钱,职业经理人

前两点,咱们其实做得已经很好了。

但是第三点,在很长一段时间做得很差。除了中国人性格当中的原因,我们的职业经理人群体规模也并不大。如今创投20年过去了,这一部分资源已经成熟了,而加速器、孵化器、产业园,都是在用一种方式再把三个要素聚齐。

朱春涛:可以这么说。

中国其实有非常成熟的职业经理人,比如美的的方洪波老师,他就是非常成熟的职业经理人。很多大型企业的国企、央企的中层高管,也都是职业经理人。实际上我们面对真正的问题,是一个职业经理人,为什么来你这儿?

职业高管有他的决策成本和决策逻辑。对于很多传统的创业项目来说,往往是公司基本面需要调整或者需要转型的时候,才会去寻找职业经理人。那么如果我是职业经理,我会考虑我是否能收获长期价值,第二我要评估风险有多大,和我现有的进行比较,我的机会成本是多少?

Venture studio逻辑会好很多。首先,这是我们唯一孵化的项目,是我们手上最好的牌,以我们的行业经验作为背书。给到职业经理人的时候,他们能看到我们从0到1如何做起来,知道公司后面发展怎么回事,公司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完整、清晰的盘面了,决策成本会降低很多,更有助于职业经理人的介入。

Ivan:是的,我举个例子,某上市公司。董秘辞职了之后,由内部升了一个人去顶替他。当时好多人好奇,为什么会这样(内部提拔、而不是对外招聘),回答就很简单,因为没有一个董秘会愿意加入一个下降期的公司。

把创业者聚在同一个地方的意义是什么?

蒲凡:我听说,最近至少有四家政府机构,尝试联系你们,探讨潜在的合作机会?

朱春涛:不止。

蒲凡:其实这里面也涉及到一个问题,把创业者聚集到一起的意义是什么?

朱春涛:就像部落和帝国的意义、城市和乡村的差别。你的人口密度足够高,你就能产生很多新的东西。

蒲凡:我觉得大家有一个隐含的对比标的,就是美国的车库文化。我们经常在美剧里看到,人们在自家车库、地下室里面倒腾出来一个新事物,悄然改变世界。相比之下,我们在各地兴建产业园,把创业者在物理层面在聚集在一起,它的意义似乎不明。除了可能依托园区,给予一些优惠政策、组织一些线下活动,其它的意义在哪里?

朱春涛:密度集中以后,自然会涌现出一些优秀的人。我们的很多孵化项目之间,人员也会做定期的流动,通过人员流动组合成出一个更好的项目。如果他们不在一起,互相不知道的话,就没有这个机会了。

蒲凡:特别巧,我在策划这个话题的时候,有一家知名的创投自媒体也做了一个类似的选题,叫做《硅谷顶尖孵化器的启示》。里面提到的很重要的一点,孵化器本身不见得会在你的业务上非常介入,但是它会培养你一种信念感

朱春涛:因为创业本身是一件挺苦逼的事情。你得先把自己画饼,自己把饼吃下去,路径是很痛苦的,也挺孤独的。你没法跟你的员工去诉说,也不能跟家里人去诉说,但是你可以跟同道的创业者去诉说,老板之间可以互相抱怨,我觉得都挺有作用。

为什么很多地方都在强调产业集聚、建圈强链、补链强链,逻辑都是一样的。因为当产业带在一起的时候,你的上下游更通畅的时候,你的整个产业发展都会变得更好。

为什么做出海都看深圳,都看苏州?因为上下游整个产业链需要打通,每个环节都有自己对应的价值。如果产业链要跨区域或者比较难去寻找的时候,产业链的流程就会受阻。

产业集聚非常有用。像我们游戏开发,需要有运营的人,需要美术的同学,也需要策划。开发完成之后,你还得面向市场,做后续的运营、玩家的口碑搜集、市场化的接口。当你把这些要素都放在一起的时候,一栋楼里面什么都有的时候,那么产业运行起来会更快更高效。

蒲凡:甚至我觉得有一种荣耀感,我就分享我的经历,我从2014年毕业那个时候去了北京,然后干了一段时间之后,然后又回成都找工作,然后面试就会去到不同的公司。比如说如果我公司面试场地,我现在记得2015年左右的猛追湾,你想那个地方好偏,当时那种很旧的写字楼,我当时就在想我在这个地方办公,我这个人,然后有几个面试会在天府软件园,当时我就觉得氛围感太棒了,如果我能够聚集在这一块,我会有这种自豪感,我会更乐意跟比如说我在成都工作在哪里工作,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激情。

朱春涛:这肯定也是一种方式。

蒲凡:看来我们对创业这件事情想得还是太单薄了。用很俗的马斯洛需求层次来解释,创业除了想致富、养家糊口,更重要的是取悦自己、自我实现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的产品得到很多好评,是一种取悦自己。我在很高级的写字楼、很漂亮的一个办公园区,也是取悦自己。我身边有一群跟我志同道合的人,也是取悦自己。

而且我观察到一点,产业园特别喜欢建食堂,但写字楼通常不会有。

朱春涛:食堂很有用。

蒲凡:对啊,当你中午吃饭的时候,然后大家都在聊相同的创业话题,你会身临其境,相信自己一定非常有奔头。包括刚才提到的那篇访谈里面,聊到孵化器HF0,它有一个文化叫做data by dinner,要求创业者早上有想法、上午实现,晚上在吃饭的时候大家互相盘一下。

这或许也是一个答案,即使政府层面不主动去做,我们也会自发地形成一个聚集区。

朱春涛:从古到今都会这样。成都有很多地名,比如猪市街、牛市街、草市街,都是产业链的一个聚集的一个地方。人和人之间不断碰撞,才会有新的想法产生。

不需要服务者,而是需要经营者

蒲凡:所以读者们还是应该对孵化、产业园抱有一定的善意。尤其是像《哪吒》的这种爆火,反而证明了孵化的重要性,因为在文化产业特别不可量化。你不知道开发过程中的数年间,大家的审美情趣、市场情绪有没有变。

我想最后问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,你们给一个项目多长时间?

朱春涛:时间只是一个资源维度。

Ivan:资金是另外一个维度,我们每个项目会有一个启动的预算。

蒲凡:耗尽呢?

朱春涛:就启动新的项目。

蒲凡:所以你们既共情又残酷,

Ivan:必须有个严格的机制去控制风险,否则你就变成一个无底深潭了。

孟凡:我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解释一下。如果大家定了一个目标、约定了一个时间,最后却没有完成,那肯定是对这个过程有一些误判,那我们就会重新开始,然后重新去判断,重新去准备做这件事情。限定时间并不是为了考核,而是你要重新审视你到终点的成功率,重新去做准备。

蒲凡:这似乎又是和传统孵化器的一个重要区别。传统孵化器里,项目失败就失败了。但是你们任何一次,哪怕是失败了,都会产生一定的积极影响,能够用来优化自身。

朱春涛:我们都得去摸索,

蒲凡:所以我有一个感觉,以前的孵化器管理团队更类似于一个物业团队,就是空间中的服务者。而现在是越来越需要有人在中间经营

我们今天录制场地,游戏茶馆的创始人佳伦老师就是这么一位经营者。虽然他可能不像你们一样,能够以co-founder的形式深度孵化,但是他一直在这里守着,能带着所有的经验去对接新项目,自身是一个不断成长的过程,而不是一个来料加工的工具箱。

还有清智孵化器的张煜老师,因为他是微软亚洲研究院的Top saler,也曾经创过业、组织过创业大赛,知道一个团队从0到1是怎么起来的。每一个项目的参与,不断积累到他的思维里,然后带着这些经验再去孵化新的团队。

我印象最深刻的是,去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,他正在和团队开会,挨个过每一个孵化空间的装修方案。后来我邀请他一起录制播客, 场地是另一个孵化空间里。他去了以后的第一个反应,就是发现这个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设计,赶紧拍下来,因为这样的设计对于团队非常有帮助。

所以未来我们肯定需要孵化器,但越来越需要一个经营者固守在这个地方,自己不断地成长,也是决定了我们能不能孵化出新DeepSeek的一个关键变量。


来源:36kr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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